午后斜阳将林间翠柳渡上金边,这树林仿佛活物,书生攥着补丁长衫衣角,竹竿般的身影在林中打颤,七拐八绕后竟现出一座荒亭,早有几道身影正缩在檐下歇脚。(书中交待此时亭中共有6人)
一主一仆两道身影沿小径缓缓走到众人面前。主人面庞消瘦,身高七尺,身着银红撒花长袍,下面半露松花撒花绫裤腿,厚底黑鞋踏着残叶,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:“诸位且留步,此乃八卦迷阵,若无引路,纵老死林中也难脱困。”
“相见是缘,我家主人为各位准备了一份大礼。”仆人青布短衣,干炼精明,腰间束着靛蓝汗巾,其上别着黄铜钥匙串,随着步履叮当作响。他腰背微弓,呈上手中托盘,揭下红布,六锭饱满的金元宝叠放成堆。
“我家主人想和大家玩个游戏——每人轮流讲故事,若半数人质疑,此人便留在此处,自生自灭;若无人质疑,可带金子跟随我下山。”
众人不语,书生模样的人缩了缩脖子,看了看众人,咽了唾沫。
主人见有想说话,“呵呵”挤出一丝阴笑,享受着猫戏老鼠般的快乐。
书生怯生生的道:“我没太听懂,‘半数’……五个人里三个人算吗?”
仆人答道:“算!”
书生又问:“最后两个人咋算?”
仆人向后拱手:“还请主人定夺。”
主人心生不悦:“仆人参于投票。”
搓着泥手的汉子插话:“赢家能接着玩吗?”
主人喉咙发干,硬撑着道:“能!”
汉子追问:“要是一直说真话,怎么结束?”
主人突然觉得手心冒汗,下巴肌肉跳了三跳,憋了半晌:“故事要亲身经历。”
“那要一直赢,金子不够分如何?”
“如果说‘我有爸爸’这样的话,不是一直会赢”
“还有……”
还有人抢着想要提问,主人大吼一声:“肃静,直接开始!”
明显这吼声效力不足,瞬间的沉默后,嘈杂声又涌起,如泥牛入海一般乏力。
在七嘴八舌之际,书生眼睛一亮:“我想到个必赢的方法”
大家静了下来,书生接着说道:“咱每轮都说真话,每轮赢的人退出,最后平分金子!”
众人纷纷称赞,并自发地开始安排起次序和故事细节。
主人在旁暴跳如雷:“不行!必须要分出胜负!”他额头青筋暴起,汗珠滚到衣领里,手攥得咯咯响——心想这群人怎么这么聪明!
逃兵模样的人挠头道:“规矩没说不能平分啊……”
主人求助地看了眼仆人。
仆人大喊:“不行!”众人齐刷刷看向他,安静片刻后问:“为什么不行?”
仆人憋得脸通红:“你……你们耍赖!”
一阵哄堂大笑!
主人一把揪住仆人领子,甩了个响亮的巴掌:“废物!规矩为何不全?”
仆人脸上留下五个红指印:“小的……小的错了!”
主仆二人退后私语片刻后,主人咬牙道:“本次游戏取消。”
众人一阵沸腾,怨声四起。
逃兵模样的人打破嘈杂,指着路旁柳树:“要不就抽柳条比长短!谁长谁赢!”
主人借坡下驴,狂笑道:“好!那让你们输得心服口服!”
第一人在一把垂柳中随手一抽,抽出根一丈长的柳条。
主人一抽,不巧却抽中根干枯的柳条,咔吧一声断开,只有半寸长,脸色顿时灰暗下来。
此人不由分说地从仆人盘中抢出一枚金锭,放在嘴里用力咬了一口,脸上笑开了花。
眼见有人得势,第二个人抢前一步,一把抽出比刚才更长的柳条,主人脸黑得像锅底。
书生、逃兵、后面几人接连抽到长柳条,金锭被哄抢一空。
主人攥着枯枝,无力地跌坐在柳树脚下。仆人低头装死,一句话不敢说。
大家嬉笑着抱作一团,弹冠相应准备离开,之前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。
主人缓缓回过神,被戏弄的恼怒、失败的打击、无能的手下……种种情绪如潮水般涌上心头。他暴喝一声:“站住!”纵身扑去,前排当兵模样的人闪身避开,主人踉跄栽进泥地。仆人见状高举托盘欲上前助战,却被当兵的一拳砸中眼眶,未及反应,再补一拳正中鼻尖,两人跌入人群之中。
眼看主仆二人失势,其他几人一拥而上,拳打脚踢,嘴里还嘟囔着:“和你说实话,我这辈子就没像今天这样痛快过,你猜我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?”
几人还把主仆二人的衣服和值钱的东西都抢光,没一刻钟,六人早已无影无踪。